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农历五月初五,端午节。<快更请到 .o 书.M >上午九点,县委书记师大奎带着县四大班子的部分领导,浩浩荡荡地来到槐河。一行人在乡里短暂停留后,直奔观音台。观音台景区的开发,得到了师书记的大力支持,他是决心要把此作为自己的政绩工程来抓的,所以非常关心。按照他的说法,观音台景区建成后,青龙将逐步由农业县变为旅游县,实现拜观音、泡温泉、赏美景、品民俗的旅游格局,逐步把品牌推向全国。
尹红妹考虑的比较周到。领导们到了山脚下,办公室主任耿俊已经带着两箱登山鞋等在那里了。鞋是美国骆驼品牌的,每双的价格都在元以上。领导穿多大号码的鞋是下属必须做的功课,尹红妹的这项工作做的很扎实,县里的主要领导鞋码她都掌握着。所以此刻她准确地把鞋子捧到每位领导面前,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。师大奎带头换了鞋,在地上走了几步,显然非常满意。但嘴上还是说,尹书记啊,虽然你考虑的很全面,但我还是要批评你。一般的旅游鞋就可以了吗,这鞋子要花不少钱吧?太奢侈了啊。
尹红妹弯腰把他不注意扎到鞋里的裤管拿出来,展平了,直起腰甜甜地笑,说,师书记,以前您的批评我都接受,不过这次我可要解释两句。大家都知道,您的工作作风就是“扎实”两个字,只有脚步扎实了才能走的更扎实,所以一定要有一双合适的鞋,才能带领全县人民走的更稳,步子迈的更大啊。师大奎脸黑,不苟言笑,听了尹红妹的话,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,说,是啊,我们干工作就是要脚踏实地,一步一个脚印,步子既不能太快,也不能太慢。慢了就是落后,快了容易翻跟头啊。
王梓明听了,想起“走到太快容易扯着蛋”那句话,差点笑出声来。忽又觉得怎么听不到高洪说话呢,就用目光去寻找他,到他一个人在人群外转悠,喝醉了似的,嘴里念念有词,脚步踉跄。要是在以前,他肯定是在竭尽全力拍师大奎的马屁的。王梓明了一眼尹红妹,发现尹红妹也在用余光观察高洪。
大家跟在师大奎后面,精神抖擞地向山上走去。刚到山脚下,高洪就平地摔了一跤,半天没爬起来。师大奎开玩笑说,高乡长,还没见着观音呢,就开始拜了?高洪脸色蜡黄,虚汗直冒,讪笑着说没好路,没好路。葛先进走在他旁边,轻声说怎么搞的,打起点精神。
今天惹眼的是蔡小菲。《 书.M .o纯》她充当了临时导游的角色,手拿一扩音器走在师大奎前面,声音甜美地给大家讲解每个景点的传说。这些传说大部分都是听当地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讲的,办公室的才子们又添油加醋了一番,整理成册,蔡小菲已经背熟了。其实王梓明觉得,景点的传说当然是很吸引人,但更吸引各位领导的,还是蔡小菲人。她穿着一套白色带绿边的网球裙,头上是一顶棒球帽,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在帽檐下顾盼生辉。由于天热,她脸蛋红红的,整个人显得既活泼又靓丽。蔡小菲的身材很惹火,胸部高耸,一望便知内容丰富;两条结实匀称的大腿裸露着的,很容易就把人的思绪引到大腿上面去了。她一路走一路讲解着,还不时提醒各位领导注意脚下的安全。师大奎着她,听的很认真,时不时地停下来问她一些问题。政协史主席爱好摄影,来是要拍风景的,却总把镜头对着蔡小菲,一阵乱射。
走了一阵,队形拉的有些长了。领导们太日理万机了,身体都被繁忙的工作淘空了,所以爬山不是强项。路边有卖橡子凉粉的,干脆坐下来吃凉粉。师大奎吃饭讲究,从来不乱吃东西的,蔡小菲也不吃,就说小蔡,咱们先走一步,到前面等大家。蔡小菲犹豫一下,站起来跟着他走了。王梓明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树影里,心里一种怪怪的感觉,夹着一筷子凉粉忘了往嘴里送。一旁的尹红妹轻声说喂,想什么呢。王梓明一愣,说,这橡子凉粉就是好吃啊。尹红妹笑了笑,说是啊,好吃的东西多着呢,你能吃过来吗。王梓明知道她什么意思,嘿嘿笑了笑。尹红妹又说,前面就是鹰嘴岩了。王梓明不自觉地又拿眼去找高洪,他正呼噜呼噜地吃凉粉,吃了一碗,又要了一碗,好像明天就没饭吃了似的。
吃完凉粉,人大政协的老头子们不爬了,在石桌上打牌。王梓明还牵挂着蔡小菲怎么样了,急吼吼的上了路。走出没没多远,高洪却一头汗水地从后面追上来了。不知道为什么,王梓明总觉得此刻的他有些恐怖,有种想逃离他的打算。于是就放慢脚步,往路边靠了靠,等着他过去。哪料高洪却在他身边停下来了,叫了声梓明,竟然朝他笑了笑。王梓明心里乱跳,说高乡长,风景真好啊。高洪答非所问,说梓明,我儿子六岁了,该上小学了,我很爱他。王梓明心里更乱了,故作轻松地说,我见过的,小家伙很可爱。又说,高乡长你老婆也很漂亮,上去很贤惠。高洪叹了口气说,可惜我不爱她。当时和她结婚,还不是因为她有个当院长的老子。现在想想,没有爱情的婚姻,就是一座坟墓啊。王梓明默默无语。高洪又自言自语道,我这一生,真是失败了。回头,真的难以相信那些事情都是自己做出来的。梓明你知道吗,我感觉心里有个魔鬼,自己想怎么做自己做不了主,都得听它的。
王梓明自从认识高洪以来,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几句像模像样的人话。虽然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的意思。难道真如书上说的,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?
远远地,望见了鹰嘴岩。高洪忽然停住了,说,梓明,咱们歇一会,等等尹书记。尹红妹正在后面走着,高洪和王梓明在说话,不想凑上来,所以故意慢着脚步。他俩停下来望着自己,显然是在等她,只好硬着头皮走上来。
高洪的脸上,不到了以往的跋扈和狡诈,只是更苍白了,像个极度虚弱的贫血患者。等尹红妹走近,他忽然上前一步说,尹书记,对不起……
尹红妹别过脸去,不他,路边一丛火红的杜鹃。高洪继续说,红妹,原谅我,我不是人,我是畜生!
尹红妹咬着嘴唇,并不转脸。高洪还在苦苦哀求,上去很可怜。王梓明心软,觉得不管怎样,应该给他一个慰藉吧,哪怕怒斥他一番他也肯定非常乐意接受。但尹红妹就是一言不发。王梓明想起了白居易《琵琶行》里的两句:其间旦暮闻何物?杜鹃啼血猿哀鸣。
市委办的马主任带着几个司机吆吆喝喝地走上来,大声说尹书记,快走啊,你们三个领导来山上开会呢?尹红妹正好要摆脱高洪的纠缠,说,在这里等你呢,马主任身体真棒啊。马主任乐呵呵的说,走吧,高乡长,王书记,前面就是鹰嘴岩了,到那里再歇。于是三个人跟着他又出发了。
到了鹰嘴岩,到师大奎和蔡小菲正坐在那棵大柿树下的青石上休息。师大奎兴致很高,到家都围拢过来,说,爬山就像干工作啊,要一鼓作气,不要总想着走走歇歇,这样可是不到好风景的。王梓明心想,你到好风景了吧?
石头足够大,大家都坐在上面,山谷里那九曲回肠的山溪和飞流直下的瀑布。王梓明和尹红妹都不自觉地往石头上,却惊讶地发现,那首诗不见了!甚至连一点点迹象都没留下。石头就是石头,和其它的石头没什么区别。王梓明倒抽了一口凉气,心想这事也太诡异了吧?难道前天坐的不是这里?抬头鹰嘴,不是这里又是哪里?尹红妹显然也吃惊不小,拿惊讶的目光王梓明。
天空中,那只巨鹰又出现了,在大家头顶盘旋。都抬起头那只鹰,啧啧称奇。师大奎说,这么大的山鹰,还真没见过,能抓走一头羊的吧?葛先进是部队转业的,爱打猎,说,下次来向武装部借把步枪,把这老鹰干下来,让师书记尝尝鲜。师大奎赶紧摆手,说可不要乱说,可不要乱说。这鹰这么大,肯定是有灵性的,谁吃它的肉谁倒霉。
王梓明还以为高洪会被老鹰叼走还是摔下悬崖什么的,他还稳稳地坐在石头上,也仰着脸。大家了一会,那老鹰也没飞走的迹象,脖子累了,都不再去了。又歇了一会,汗也落了,师大奎招呼大家起身继续前进。王梓明有点困惑。此刻他的心理比较复杂,想让高洪出点什么事,但又觉得,不出也好。
都走上了山路,王梓明回头一,高洪还坐在石头上,扭身盯着石头,想在读着什么。难道那些字又出现了?王梓明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。尹红妹也放慢了脚步,回头高洪。马主任叫道,高乡长,快走啊,不要掉队!高洪好像没听到似的,还在那里发呆。于是好多人都停下来,很奇怪地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一大坨鸟屎从柿树上掉下来,不偏不倚,正落在高洪头上。高洪咒骂了一声,仰头一,树上黑乎乎一个大鸟窝。石头边放着一根竹棍,他像个顽童似的,拿起竹棍,站到石头上,踮着脚去捣那鸟窝。只捣了一下,忽听得嗡的一声,有一团黑云从树上落下,刹那间把他包裹了。高洪发出一声惨叫,扔了棍子,跳下石头就往回跑,但为时已晚。
原来那黑云不是鸟,而是成千上万只毒蜂。那黑乎乎的东西也不是鸟窝,而是一个巨大的蜂巢。这些毒蜂几乎每年都要夺去人命的。现在,它们把高洪当做了一个肉靶子,争先恐后地把毒针刺进了他的体内。高洪哇哇惨叫着,抱着头往路上跑。他的身后,形成了一条舞动的黑色的带子。所有的人都不清高洪了,因为他穿了一层蜂衣。就在大家目瞪口呆的当儿,高洪已经扑到在草丛里,捂着眼睛痛苦地翻滚着。几个司机冲上去想救他,刚接近每人就都挨了几针,屁滚尿流地逃了回来。大家惊慌失措地喊叫着救人,但谁都无能为力。眼着高洪叫声越来越弱,后躺在草丛里,不动了。
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山谷,大家骇然地抬头一,那只苍鹰在低空盘旋了一圈,振翅朝着西方的天空飞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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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洪出事的当晚,他的宿舍被盗,一台笔记电脑丢失。{免费 .o}相对于他的死,这显然是个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了,再说笔记也值不了多少钱,所以谁也没有认为这是什么大事,会和高洪的死有什么关联。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鸡毛蒜皮上面。
高洪是在陪同县领导视察景区建设的时候遭遇意外的,是真正的因公殉职,这一点不容怀疑。市委组织部,县委组织部,以及他所在的单位市反贪局都来人了,大家在表示悲痛的同时,都想挖掘出一些高洪生前的光荣事迹,把他树立为“争先创优”的先进典型,供大家学习。中国人善于树立死典型,反正人死了,说他是啥就是啥,他也不会从坟墓里跳出来反对。办公室主人耿俊奉命整理高洪的丰功伟绩,挖空脑壳思考了一天一夜,愣是没有找出高洪为群众做的一件好事。征得尹红妹的同意,把王梓明的工作来了个张冠李戴,安在他头上了,才勉强整了个牵强附会的材料出来。尹红妹在向领导们汇报高洪同志的先进事迹时,几度落泪。
一周后,高洪遗体告别仪式在市殡仪馆举行。槐河方面率团参加,班子成员除了蔡小菲和派出所长严锋利,几乎全去了。王梓明想再他后一眼的,但没着。因为躺在水晶棺里高洪,脸上遮着一顶帽子。据说他的面部肿的像个栲栳,五官都分不清了,非常骇人。殡仪馆里好的化妆师都束手无策,无能为力,只好用帽子遮上。灵堂的正中,挂着高洪的遗照,上面的他风流倜傥,对着来宾骄傲地微笑着。高洪的妻子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,戴副眼镜,非常平静的样子,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掉。
杀死高洪的毒蜂叫做胡蜂,个头大,毒性强,体质弱的人被蜇五六下就有生命危险。高洪至少被蜇了五六十下吧。为消除隐患,防止类似悲剧上演,也为了给来观音台的游客创造一个安全的观光环境,高洪出事的第二天,县里就安排几个消防战士带着专业工具上山去捣毁这个蜂巢。消防战士全副武装,防护衣穿了好几层,小心翼翼地靠近蜂巢的时候,却惊讶地发现上面连一只胡蜂都没有了。整个胡蜂群已经弃巢而去,不知所踪。
关于高洪的死,槐河乡的农村流传着几种传说。大部分都是说菩萨显灵,恶有恶报什么的,也有人说他是被神鹰取走了性命。因为那天,好多群众都到了那只大的出奇的鹰在高洪的头顶盘旋。在那之后,这只鹰也再没有出现过。不过不管怎样说,高洪人已经没了,盖棺定论,再谴责他已经没了什么实际意义。
然而对于槐河乡干部来说,高洪的死,还是很有实际意义的。那就是,乡长的位置空出来了。于是好多人就有了进步的机会,谁都不想错过。大家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,暗地里却是摩拳擦掌,当仁不让,纷纷开始活动。刚开始大家普遍认为,王梓明会接替高洪的乡长职位。市委组织部也确实征求了王梓明的意见,但王梓明认为,自己毕竟只是挂职,再有一年时间就回市里了,还是应该把机会让给真正能干事的同志。
在现有班子里产生一个乡长的话,副乡长的位子也空出来一个。这就等于有两个职位可供竞争。于是各站站长,各所所长都也活动起来。官场嘛,都想进步,是可以理解的。下周县委组织部就要来考核了,所以这几天往王梓明办公室跑的人不在少数,都是要求关照的。不管是谁,王梓明都满口答应下来,说放心,一定关照,但同时表明,乡里的意见仅供参考,决定权还在县委那里。
王梓明一直等着一个人来找他,但这个人就是没来。这人就是蔡小菲。王梓明早就有帮助她再进一步的打算,因为他觉得蔡小菲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强,早就应该到领导岗位上来的。蔡小菲以前也流露出这个念头,为什么到了节骨眼上,却没了动静呢?王梓明觉得,有必要提醒她一下。
中午在食堂吃饭,王梓明故意端着碗坐到了蔡小菲那桌上。同桌的还有计生办主任徐大姐,林业站站长董大娟。这两个女人都找过王梓明做过工作的,都盯着可能出现的副乡长的位子。其中徐大姐说的更是恳切,说梓明兄弟啊,我这年龄,也快到站了,这是后一个机会了,你一定得替大姐操心啊。王梓明心想,知道自己快到站了,咋不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呢?但他当然没这样说,而是说,徐大姐啊,乡里需要的就是你这样工作经验丰富,德高望重的老同志,我一定会把这个意思传达给考核组。徐大姐就千恩万谢地走了。董大娟倒是大大咧咧的,话说的也直接,说王书记,我也不要求你给我做多少工作,到时候投我一票,说点好听的就行了,我的工作已经做到市里了,说好了的。王梓明就觉得这女人有点不太问稳重,响水不深啊,这素质,哪像能干大事的?
但能干大事的人就是不找他,这个人情卖不出去,王梓明着急。他挨着蔡小菲坐了,对三个女人说,今天的卤面蒸的不错啊。徐大姐和董大娟都说不错不错,肉也比较瘦,面条也筋道,王书记多吃点。蔡小菲脸上笑笑的,埋头吃饭,不发表意见。王梓明只好和徐大姐和董大娟东拉西扯着。蔡小菲吃的很慢,自己也放慢了速度。后饭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,王梓明轻声说小蔡,忙什么呢,也不去我办公室坐坐?蔡小菲也不他,继续一根根挑着面条往嘴里送,说,你办公室总是有人的,我去凑什么热闹。王梓明脱口说道,她们算什么啊。蔡小菲转脸用奇怪的眼神着他说,嗯?王梓明赶忙又解释说,我是说你应该去坐坐的。蔡小菲说,为什么我应该去?王梓明把声音压低了些,说小蔡,下周组织部就来考核了,你不着急,我还替你着急呢,机会啊。蔡小菲很轻松地说,不用着急的,县里都定下来了,何乡长接替高洪,我任副乡长。
王梓明瞪大了眼睛,不认识似的着她,说你你,小蔡,你这是听谁说的?蔡小菲说师书记告诉我的啊,他前天晚上亲自给我打电话说的。王梓明她的神情,不像撒谎的样子,忽然想起那天在山上爬天梯时,爬在蔡小菲后面的师大奎偷偷地往她裙子里那一幕,心里紧揪了几下,竟然有点失态,说小蔡,你可不能……蔡小菲说怎么,我不能做副乡长?王梓明说,当然不是,我也觉得你胜任,可是……蔡小菲打断他的话说,这就对了嘛,你也是希望我能进步的,这我知道。王梓明只好点头,说,进步好,进步好。挑着碗里剩下的几根面条,好像在数数似的。蔡小菲已经吃完了,站起来说,王书记你慢慢吃,要不我给你盛碗汤?王梓明说,我不吃菜。蔡小菲吃吃地笑着,转身走了。王梓明又吃了一口,觉得食堂的卤面也不过如此吗,没滋没味的,还咸淡不均,吃了胃里发瓷。
一周后,县委组织部到了槐河,部长亲自带队。结果正如蔡小菲说的一样,副乡长何清生接替高洪任乡长,蔡小菲升任副乡长,分管计划生育和扶贫。蔡小菲进入角色很快,上任伊始就把早已经解散的计划生育小分队又重成立起来,发动群众进行有奖举报,对几个假结扎的妇女进行了强制结扎,还为乡财政贡献了不少罚款。扶贫方面,她亲自跑到县财政要钱,竟然顺利地要到一笔六十万元的款子,用于扶持农民发展庭院经济。乡里没给她配车,蔡小菲就开着自己的qq,整天都在村里跑来跑去,风风火火的,说话的声音也大起来了,听上去果断的很。有时候王梓明想和她多说几句话,她都没什么空,没说上几句,电话就响了,说又接到群众举报计划外怀孕的了,我得马上去调查。说完,开车走了。王梓明着她绝尘而去,心想,又一个尹红妹诞生了。
尹红妹搬回来住了,又和王梓明成了隔墙邻居,半堵墙。高洪死后,尹红妹低调了一阵子,才又慢慢恢复成了原来的尹红妹。这个月她雷厉风行地做了两件事,一是把蒂克山庄交还给了雷家兄弟;二是对高洪的铁矿厂实行资产清算,把经营权交给了村里,使它真正变成了一个村办企业。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。
近半个月来,雨一直下。尹红妹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防汛抗洪上,每天都要带着人冒雨去防洪大堤上查水情和抗洪物资准备情况。槐河水势浩荡,水库的水位也快达到了历史高了,雨没停下的意思。尹红妹在大堤上了,忧心忡忡。天气预报说,近期还有特大暴雨,可能是百年不遇。防洪大堤是按照五十年一遇的标准设计的,可是相差五十年啊。万一决堤,能淹好几个乡。尹红妹决定,事关大局,得向县里求援。县里非常重视,马上向市里汇报。市委书记展宏图亲自来槐河视察,回去后和军分区协调,调动了驻扎在青龙县城城南的一个坦克部队,参与到抗洪工作中来。子弟兵们出手都是大手笔,卡车运来了大量的抗洪物资,在大堤两头建立了军营,昼夜值守。尹红妹这才放下心来。
星期六,王梓明回了趟老家。中午和儿时的伙伴鸡胸和凉粉喝了几杯酒,沉沉地睡了一觉,醒来时天已经擦黑了。想住在老家,又想到答应尹红妹晚上回乡里住的,就开车往乡里赶。尹红妹近总说害怕,还说有天晚上在窗外到了高洪,吓得王梓明也心里直发毛。尹红妹就更不用说了,那天晚上硬是让王梓明开着灯陪她说了一晚上的话。所以今晚他赶回乡里住,主要还是担心尹红妹。
走到孟佳荫的枫林晚那里时,月亮已经升上来了。到山嘴后面露出的灯光,王梓明忽然有种想去孟佳荫她的冲动。不一定非得见到她,远远地她的影子也好,或者是去闻一下那满院的桂花香。想起孟佳荫,王梓明的耳边总会响起她的那句“我的心戒已经破了”的话。一个守身如玉,忽然被破了心戒的女人,会想些什么呢?王梓明觉得,孟佳荫这个女人太神秘。
进了枫林晚大院,刚把车在停车场停好,还没下车,一辆丰田越野车也停在了旁边。王梓明借着灯光,觉得这车眼熟,正在想着是谁的车,驾驶室的门推开了,跳下来一个女人。打眼一,差点叫出声来,竟然是图画!图画好像很匆忙的样子,并未注意到旁边的车子里有双热切的眼睛在盯着她。就在王梓明还犹豫着该不该下车去给她打招呼时,图画已经锁上车朝北楼走去了。紧接着,又有几辆车停下,走下来几个神色严峻的男人,其中两个王梓明认识,一个是常务副市长于子虚,一个是公安局副局长肖国华。于子虚下车后也朝北楼走去,肖国华留了下来,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。一会,一辆皇冠轿车开进了停车场,肖国华快步走上去拉开车门,王梓明到,市长田喜民从车上下来,迈着稳健的步伐,上了北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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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梓明着这些人神神秘秘的上了楼,心里生出老大一个疑团。<快更请到 .o 书.M >田市长怎么会来这里?还有于子虚、图画、肖国华……他忽然想起了那晚躲在咪咪家柜子里听到的平市长的电话,平市长对着话筒说,我听说你的副手肖国华他们暗地里已经开始行动了,他后面还不是有田喜民在支持……现在咱们是要和他们比时间,比速度,谁先找到那个司机……
找到那个司机?王梓明敏感地意识到,田喜民他们今晚选择这个偏僻的地方碰头,肯定和五小事件有关!五小事件在网上吵了一阵子后,好像渐渐被人遗忘了,但树欲静而风不止,还有人紧紧抓住不放。而这些人的执著,是让某些人睡不安稳的。王梓明虽然身在乡下,但依然感觉到现在的万川,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,其实正在展开着一场暗战,进行着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。这是两股力量的生死交锋,是正义和邪恶的较量。就目前的局势来说,胜负难料。
王梓明听张晓卉说过,田喜民、于子虚、李毅、肖国华、图画他们都是属于一个圈子的,而展宏图、平原、钱忠臣、熊怀印之流属于另外一个圈子。官场上不是朋友就是敌人,容不得你有第三种选择,所以这两个圈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。当然了,这些斗争都是隐形的,表面上都是光鲜的很,一团和气,一片和谐,而背后却是勾心斗角,你死我活。
田喜民在听到五小出事后的第一反应,就是认为这绝对是个阴谋,一个惨绝人寰,丧尽天良的阴谋。这些丧心病狂之徒为了金钱,为了利益,竟然向花朵般的孩子下手,这让作为市长的田喜民深感震惊、痛心和愤怒。他虽然迫于压力,不得不同意五小搬迁,但他同时也暗暗发誓,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弄个水落石出,把躲在幕后的黑手揪出来。他隐隐觉得,如果真的能揭开这个黑暗的盖子,很有可能会让万川的官场来个大地震。这是田喜民想要到的结果。为此,他和常务副市长于子虚进行了一个长谈。两人终下定决心,要放手一搏。
田喜民秘密召见了公安局副局长肖国华。没等田喜民开口,肖国华就猜到了他召见自己的目的,说,田市长,我知道你此刻在想什么。田喜民说,既然知道了,我也不说了,你打算怎么办?我想听听你的想法。肖国华公安专科学校毕业,从普通刑事民警干到今天的副局长位子,刑侦经验丰富。他不假思地说,我认为当务之急,是找到那个撞人的司机,只有从他身上才能找到突破口,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,我们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。
田喜民点点头,递给他一支烟。两人都是烟鬼,官场上虽然是上下级,但生活中更多的是朋友关系,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随便些。所以各自点了烟,也没什么客套。田喜民深吸了一口,皱着眉头说肖局长,你认为找到司机的希望有多大?说不定他们已经灭口了。肖国华鼻孔里冒着烟,说,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。那些人既然忍心对孩子们下手,就不会去吝啬一个替罪羊的性命,杀人灭口是他们的必然选择。不过我的直觉是,那个司机还活着。田喜民紧缩的眉头动了一下,说哦?肖局长你说说。肖国华弹着烟灰说,五小学生出事后,我一直暗暗盯着一个人,局长熊怀印。以前他总在政府自己的办公室,很少到市局这边来坐的,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到局里来,很反常。昨天下午,已经下班了,我闹肚子在单位厕所蹲着,进来一个人小解,听脚步像是熊怀印。我故意屏声静气,听见他手机响了,接通了后听了片刻,很生气地说你们这帮饭桶,我说过了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虽然后面没听清楚,但我认为,他是在向手下布置任务,任务就是找到那个撞人的司机。《 书.M .o纯》
田喜民听了这话,脸色活泛了些,说如果真是这样,我们就有机会。现在我们就是要和这帮人比赛,谁先找到这个司机。
田喜民说完,拿眼着肖国华。肖国华心领神会,说,没说的,我去和他们比赛。田喜民拍了拍他的肩膀,只说了两个字:干吧。
刚送走肖国华,田喜民又接到了图画的电话,说想见他一面。图画到洛北区任区长后,一直受到书记丁青岩的压制,施展不开手脚。好在她懂得什么叫做韬光养晦,做事很低调,表面上并不和丁青岩发生什么冲突,只是在暗中寻找机会。田喜民一直非常欣赏她的才能,对她很关照,可惜有些事情自己做不了主。图画每隔一段,都要找田喜民谈谈的,所以今晚田喜民就让她过来了。
哪料图画今晚谈的不是工作,而是五小惨案。图画刚刚接到崔定的电话,说的正是五小的事情。崔定也坚信这是有人策划的阴谋,并且怀疑和展宏图有关。崔定蒙冤将近一年,受尽苦楚,他是要报自己的一箭之仇的,所以要决心揭开真相,以期捉到展宏图这条大鱼。但他不确定田喜民的意思,所以先让图画来探听一下他的口风。
图画毫不掩饰地说了自己的怀疑,说到气愤出,柳眉倒竖,眼里直冒火。她痛心疾首地说,田市长,如果对这帮畜生听之任之,他们会更胆大妄为,还会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事来,到那时,受害的还是无辜百姓!现在网上对政府是一片骂声,如果这个事情不能给市民一个真相,那政府还有什么公信力可言?
田喜民着气呼呼的图画,笑了一下,说图区长啊,你这是在声讨我呢?图画说,对不起田市长,我只是太气愤了。田喜民说,气愤的不止是你一个人啊。你现在坐的凳子,刚才肖国华也坐过的。图画惊讶地说肖局长,他也和我的法一样吗?田喜民点点头说,不但是他,我的法也和你一样。肖局长已经接受任务了。
图画激动地站起来说,田市长,我也愿意参与到这个事情中,我也请求你给我任务!田喜民满意地着自己的爱将,说,你和肖国华联系吧,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出面的,你替他出面。图画说,我马上和他联系。田市长后说,注意保密。
当晚,图画就把田喜民的态度汇报给了崔定。崔定第二天和田喜民通了电话,表示愿意全力提供帮助。田喜民知道崔定和省委书记明和平关系不错,有了他这句话,信心更足了。
从田喜民那里回来,肖国华立即行动起来,派两个心腹干将开始秘密调查。这两个人都是刑警,一个是行将退修的老冯,一个是实习警察小马。老冯和小马乔装打扮,根据那个司机曾经在万川打工这个线,深入到建筑工地进行摸排,打听,腿都跑细了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半个月后,终于打听出他曾经在水景豪郡工地干过小工。费尽周折,在另外一个工地找到了他的一个工友。但这个工友警惕的很,只说不认得这人。老冯和小马几次三番找他,后来趁着下雨歇工把他拉到饭馆,灌了他半斤白酒后,他才开口了。据他回忆,那司机绰号罗汉,具体姓名不详,二十五六岁的样子,身体壮的像头牛,不是地的,好像是四川人。老冯问,罗汉离开工地之前,有没有什么反常表现?工友说,有。那几天他表现的很急躁,嘴里总嘟嘟囔囔的,好像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。还问我,人死能不能超生?我说能。他又问,那小孩子死了能不能超生?我很奇怪,问他为什么问这些,他说,随便问问。后来他消失了几天,回来的时候像变了个人似的,胡子拉碴的,精神紧张的很,我咳嗽一声就能把他吓一跳。
老冯心里有数了,又问他,罗汉干的好好的,为什么要离开工地?工友说呀,可玄了。过了两三天吧,有天下午吃晚饭时候他对我说,今晚要我等他回来,他要还我的钱。还说自己马上就是有钱人了。我也没当真。哪料那家伙半夜偷偷跑出去,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吧,慌得兔子似的跑了回来,跑的急,喘成了一团,进门就又向我借钱。我说罗汉你不是要还我钱吗?他牙齿打着颤说,有人要杀他,刚才差点被车撞死。我以为他搞我,不给他钱,他竟跪了下来,说再迟就没命了,要我可怜可怜他。我他不像开玩笑,就给了他三百元钱,他连行李都来不及带,就又窜出去了。出门不到五分钟,工棚里闯进来五六个生人,挨着铺找,把我们一个个都拉起来了,还问我罗汉去哪里了,我说了句不知道,肚子上就挨了一脚。
老冯问他近有没有罗汉的消息,工友摇摇头说没有,他手机一直关机。老冯想了想,兜里掏出元钱来,塞到他口袋里,又把一张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纸条递到他手上,交待他一旦有了罗汉的消息,立即打这个号码汇报。
线到了这里,暂时中断。老冯知道罗汉死里逃生,已经成了惊弓之鸟,这一去肯定是要把自己隐藏起来的,所以感觉希望渺茫。没想到只隔了一天的晚上点,工友的电话就突然打了过来,说罗汉有消息了,电话里说不清楚,去工地南边的小河边见面细说。老冯喜出望外,叫声真是老天有眼啊,赶忙给小马打电话,然后开车接了他,直奔南郊工地。按照工友约定的地点到达小河边,黑乎乎的不到一个人。正在纳闷,四周突然涌上来十几条黑影,把他们包围了。二人没来得及反抗,就被棍棒砸翻在地,失去了知觉。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了。老冯重度脑震荡,小马断了根肋骨。
肖国华意识到了对手的凶狠。他把事情向田喜民做了汇报,田喜民抽着烟,半天都没说话。后说,肖局长,事情先放一放吧,要不你也得出事,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干将。肖国华义愤填膺,誓死要斗争到底。田喜民说,咱们就来个欲擒故纵吧,先麻痹一下他们。
这次出事的原因,主要是因为老冯是个老公安,目标有点大。田喜民和崔定交换了意见,崔定决定以实际行动支持破案,从红舟那边派来了四个精兵强将。今晚,田喜民把参与此事的几个人召集在一起,研究下部的行动方案。因为槐河的枫林晚地处偏僻,所以就选择了这里,不巧正好被王梓明到。
其实现在在田喜民这个圈子里,有可能接近真相的,也许就是王梓明了。他有咪咪这个法宝。此刻,他坐在车上,思考着自己该不该也上楼去,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向田市长汇报一下。想了想,还是觉得不见他们为好,等有了重大情况,再汇报不迟。
王梓明已经无心再去孟佳荫了。他下了车,站在细雨里,远远地着孟佳荫小楼里传出的灯光,有流水般的钢琴声若有若无地传过来,好像是《雨的印记》。旋律如泣如诉,似乎满含哀怨。王梓明想,此刻的孟佳荫,知不知道有人在听她弹琴呢?
北楼上,好几个窗户都亮着灯。图画他们会在哪个窗户里面呢?这个圈子里的人,一定在紧张地研究着什么吧。王梓明忽然想到了展宏图的圈子,他们此刻,也应该在商量对策吧,可惜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进展。王梓明想起了咪咪。他拿出手机,给她发了个信息:在哪里,在干嘛?
咪咪的信息回的有点慢,过了几分钟才过来:在雨里,在给你写信息。
王梓明:怎么在雨里呢?小心感冒。没在家吗?
咪咪:我离你很近,在温泉宾馆。
王梓明的心跳了一下,他想到了副市长平原。想了想,回信息说:你怎么不回房间。
咪咪:他们在房间抽烟,呛死人。
王梓明:他们是谁?
咪咪:展书记,平市长,钱忠臣,还有熊怀印,都是我讨厌的人。
王梓明的心开始怦怦地跳了。这几个人到一起,会说些什么呢?会不会也像田喜民他们一样,在研究置对方于死地的对策?他觉得,发信息已经不能说清楚问题了,干脆拨通了咪咪的电话。
咪咪在电话里说,梓明,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你,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,我正在给你写信息,你相信吗?王梓明说,当然相信,来我们还是心有灵犀的啊。咪咪很高兴,说,那当然了,我相信这个。你在哪?
王梓明说,我在雨里站着,给你打电话。咪咪咯咯的笑,说,能和你一起淋同一场雨,也是很幸福的啊。知道吗,我现在正仰着脸,让雨亲我呢。王梓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咪咪那火爆的身体,和那晚她销魂的叫声,说,别亲太多,容易着凉。咪咪叫道,这话好体贴哦。梓明,你来找我吧,我俩去山上走走,一起淋湿,你敢不敢来?
王梓明说,我当然敢去,不过怕你不方便啊。要是你自己就好了。咪咪不情愿地说,来以为没别人的,谁知道他们好像早就商量好了似的,早知道就不来了。
王梓明说,咪咪,帮我个忙。咪咪说,你怎么总是让我帮你忙啊,你怎么不帮我呢,哼。王梓明笑,说,我你没什么忙可帮的啊。咪咪声音变得有点水,说怎么没有,就你帮不帮了。王梓明绕着圈子说,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,没问题。咪咪好像在那边跳了起来,说,说话算数?王梓明说,算……吧。
咪咪嘿嘿地笑了一阵,说,好吧,你说,要我怎样帮你?王梓明说,你有录音笔吧?咪咪说,当然有,干我们这行的,包里必备。怎么,你要我帮你录音?做特工?王梓明实话实说:咪咪,我想知道展书记他们在谈什么。咪咪反应很快,说哦,你还在关心着五小的事情?王梓明说,没办法,良心在逼迫着我呢。
咪咪那边沉默了。王梓明身就很矛盾,此刻感觉到了咪咪的为难,又不忍心起来,说咪咪,算了,开个玩笑。来,我们说点别的。
咪咪还是不说话。好一阵,才传来她略带沉重的声音,梓明,我帮你,谁让我……我这就去。
不等王梓明再说什么,咪咪挂断了电话。王梓明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变黑,心里忽然涌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。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,但又有谁真的拿自己的孩子去套狼呢?
孟佳荫的琴声停住了。北楼的窗户还亮着。雨下的密集起来,王梓明拉开车门上车,咪咪的信息就飞过来了:录音笔放好了,但愿你这个猎人能有所收获。
王梓明回信息说,咪咪,太谢谢你了。
咪咪:你要怎么谢我?
王梓明:请你吃大餐,喝酒。
咪咪:喝完酒呢?
王梓明:你说。
咪咪:等你来找我拿笔的时候再说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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